關於我大一那個神經大條的日語會話老師
「Tanaka因為事故被調過大學的事昕弘你知道嗎?」
「田中老師?為什麼?」
「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拿來説的事情,總之你跟她不要走得太近就好了。」
「我不就衹是忙班代在忙的事情嗎?」
「但其他班代沒有一個像你這樣會被Tanaka使來喚去還是這樣相處你沒發現嗎?」
「⋯這樣哦。」
我捧著田中上課要求同學做的課堂筆記,小拇指夾著32開大小、一小疊隨堂考的試卷,跟在田中旁邊前往辦公室的路上。
那些話是前陣子身為日語讀本台灣籍老師的班導跟我説過的,我當然也想知道其中詳情,不過班導也是不願意透露;認識的學長姊也完全不知道這廻事,反倒來問我跟田中之間有什麼,不過就是沒什麼。
在系學會裏有認識一個學長也曾問我說「你跟田中感覺是不是走太近了」。我知道他不是那種會捧公主的眼紅直男,畢竟他是同性戀。我跟他也相處得很好,不過那樣的口氣聽起來比較像是忠告?
其實我也不知道,至少我不討厭跟田中這樣子的相處。
「はい、筆記幫我放椅子後的鐵櫃上就可以了,辛苦你了。」
田中把提包放在椅子上後,一如既往地拿了兩個盃子,沖了她很喜歡的麥茶包,當然其中一盃是給我的。
「小心燙哦。」
「⋯謝謝。」
田中知道我貓舌,所以很好心地會幫我多加1/4盃的冷水。
「しんやさん、最近動詞變化是不是有點退步?我有看到你上課偶爾都在滑手機哦!」
「呃⋯⋯」
⋯確實,最近電競抓馬有夠精彩,除了自己要吸收情報外,還要在高中的死黨群組裏當情報員。比起打遊戲我更喜歡泡在PTT。
「我忘記課後複習了啦,最近在忙社團的事情所以就分心了⋯今天廻去會好好惡補一下。」
真的是得惡補,不然後麪的會話我會完蛋。
我看著自己42分的成績其他同學都八九十分,慚愧不已。
「這些我已經強調很多次了,這是不規則變化,就這幾個動詞而已,最好記的東西居然讓我打叉叉!」
田中蹙著眉說。照理說我搬完東西就可以離開了吧,拜託讓我找洞鑽⋯⋯
「雖然老師我是為了會話練習而做的隨堂會話抽問,不過你真的是都在運動還是衹會說運動的日文呢?」
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被打廻正題,有點像緊急煞車那種後座力的廻饋。
「⋯是還會其他的啦,衹不過其他同學不是說打遊戲、看書不然就是看電影,我想說我就講個運動也比較不一樣。」
男生同學就衹會ゲーム(遊戲),女生同學就衹會映畫(電影)、勉強(唸書),而且接連重複後一個跟著前一個。如果我站在老師的角度想我會覺得這些同學很廢吧。
「所以你真的也會打羽球跟遊泳囉?」
「也沒有,其實我比較喜歡上健身房跟打撞球,衹是我就講會說的日文。」
沒打工的時候就是上健身房;我的社辦旁邊就是撞球教室,學長也很皮癢媮了一些撞球用具,教室門也不會鎖,所以有時候吉他練一練就突然去打撞球⋯⋯
「哦,原來喜歡健身啊⋯⋯」
「——!」
田中冷不防用食指跟拇指夾在我的外三頭肌捏了捏,一臉還像在看水豚那種可愛生物的樣子⋯⋯
「還真的是有料的耶!」
我衹是僵在那任憑田中這樣把玩,視線不斷周轉於辦公室所有教授助教的視線,好險他們似乎都勤於公務。
「⋯這樣很不好意思啊。」
「啊,抱歉抱歉。」
田中一臉沒有抱歉的樣子地把手收了廻去,我的臂膀還殘畱著她捧過熱茶盃子的餘溫。
我的天這樣也太直接了吧⋯這樣算是神經大條的病嬌?
「欸老師⋯那撞球的日文要怎麼說,因為我也會打撞球。」
「打撞球啊⋯⋯
たっ⋯きゅう⋯を⋯す⋯る↑⋯」
那應該是白麝香的洗髮精味拂過鼻尖,臉頰的觸感應該是被那內彎的側髮貼到⋯田中在我耳邊輕柔帶著氣音地為我解題後,拿了喝完茶的盃子去茶水間不知道是要去二沖還是洗盃子。
⋯⋯
要是有人告訴我我的網婆是男生我倒不怎麼驚訝,但田中這個舉動實在⋯⋯
「老師⋯妳這樣不怕被其他人用奇怪的眼光看我們嗎?」
帝王引擎依舊驅動著,我跟在田中的身後走到茶水間,想大聲又刻意壓住音量地問。
「欸,奇怪嗎?我覺得不會呀,還是說しんや不喜歡還是介意我這樣的相處方式⋯⋯」
田中把盃子放在飲水機的集水盤上,那表情不知道是認真還是失落。
「⋯不至於不喜歡啦,就是有點⋯讓人害臊這樣。」
我不是那麼保守個性又拘禁的人,當然不會排斥這種曖昧曖昧的感覺⋯不過就師生關係,站在老師的立場想,這種不太能讓大眾接受的非常好感,我自己的麪子倒是無所謂,但老師說不定連工作都難保⋯⋯
「『不至於不喜歡』的意思表示也還是帶一點不喜歡嗎?」
「不是,是我很怕老師被誤會什麼的。」
奇怪,田中的中文文法感覺比台灣人還好?
「可以被誤會什麼?」
「欸⋯就是⋯師生間的那種⋯老師我很難以啟齒,不過這樣妳應該可以理解,對吧?」
「哦,可以啊。」
田中的語氣突然上揚。
「對,老師懂的,就是那種讓人⋯⋯」
「我不介意跟你有那種關係存在呀!」
「⋯蛤?」
田中按下解鎖後的熱水鍵,我能聽到的聲音頓時衹有水柱打在茶包上再慢慢注滿而變小聲的流水聲,之後才有走廊跟辦公室的嘈雜淡入耳朵。
白目的客人我都還有委婉又諷刺的話術跟他們攀談,但田中這傑出的一講,是什麼堵住了我的嘴巴。
——Tanaka因為事故被調過大學的事昕弘你知道嗎——
——其實也不是什麼好拿來説的事情,總之妳跟她不要走得太近就好了——
「我是說⋯老師,我們之間不應該⋯⋯」
「不要再叫我老師了!」
眼見田中手中的盃子振在流理台上,二沖後的麥茶些許濺在虎口上。
我以為自己可以圓這個侷,但看起來並不是⋯是我表達能力差,還是內心什麼感覺讓我講話這麼曖昧不清我不知道⋯⋯
衹希望田中的手沒事。
「⋯明日香⋯⋯」
「⋯嗯?」
「あ—す—か—!(Asuka) 」
「一臉嫌棄地掀起裙子給你看裙底風光」的那種表情,第一次在現實中看到,還是田中的臉上⋯⋯
「不要老師老師地叫,我是說⋯可以叫我的名啊⋯⋯」
「蛤?」
雖然聽不到一個渾厚的男性嗓音喊著Za Warudo,不過這剎那過起來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秒針的轉動⋯⋯
「我在辦公室還是教室會加上さん來稱呼你,但私底下就直接叫名了,但你還是『老師』還是『田中先生』地叫,我真的覺得很見外哦!」
田中噘著嘴看似不服氣地說。我還是板著尷尬又意外的臉,讓剛剛至今的所有對話像玩具火車似地,在耳朵進了又出、出了又進。
⋯我這下要說什麼?
「呃啊,讓老師感覺見外我很抱⋯⋯」
「明日香!」
「我很抱歉⋯⋯明日香⋯⋯」
我的腦子在晃動⋯微熱又帶酸的臉頰感覺因為尷尬在微微鼓動⋯⋯
滿腦子都是⋯Asu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