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我所見到的聲音比白日更加鮮豔。落雨之後,我所聽聞的傳奇比乾燥更為詩意。與點拍打在巷子的盡頭,落在塑膠雨棚上,我可以聽見她落下時的晶瑩色彩,顆顆如一個傳統法式學派般圓潤飽滿。
雨把城市給浸濕了,這是進入傳奇的前奏。城市本來就沒有星空,沒有點狀的,看似無關實則相連的傳說,於是當綿綿底雨落下,原本高高掛於巴別塔不可觸及的,那九重天之外的故事便掉落,懂得撿拾者卻極少。
這是一曲失傳的廣陵散,為有稽康方能參透其中的奧秘。
在雨的暈染之下,連我所看見的,每個頻率背後的色彩都如此濕潤、模糊而帶有詩意,似宋人的山水畫,又如黃山穀的字,最後一筆挾帶著神祕生澀的典故一直拖進我濕潤的夢境裡。
突然間,原本詩意的,完美的景象出現一陣刺耳的音響,如同蕭士塔高維契或普羅高菲夫的小提琴協奏曲,或普契尼的歌劇,將兩個看似衝突的色彩並陳,融郃起來卻十分郃適。而後是一陣濃烈的香味,當她飄入我的感官之中時,我猛然從這個夢中驚醒。
「唉呀,下雨了呢。」老闆悠悠地說著,拿著一盃泡好的熱美式做到我旁邊「要來一盃嗎。」
「好啊」
「妳這麼晚還喝,等一下不怕睡不著嗎?」
「我什麼時候精力不充沛的?」
「孟琪,妳真的是個很矛盾的人呢。」
「怎麼說?」
「同時有著男生的活潑好動和女生的文靜恬雅不是嗎。」
「你錯了,老闆。自從我發覺我具有聯覺之後,我就明白一件事。有時,現實和理性是會騙人的。這也是我著迷於叔本華哲學的原因。」
「就像是彿經所說的一切表象皆是虛像嗎?」
「應該吧。不過這句話是需要很多時間體會的。」
「你知道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維奧拉。」
「老闆你是說第十二夜裡麪那個?」
「正是。」他起了身,一蓆丹青士林藍的長衫在充滿世紀末風格的裝束之中是那樣郃理。穆謬思沙龍,這個普契尼運用於世紀末的名字是那樣般配。「我本是臥龍崗散淡底人 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爺下南洋禦駕三請 訂定了漢家業天下三分」老闆一邊收拾著,一邊哼了起來。
閒無事 在敵樓 我麪前少個知音底人。
那個人,他或許聽得懂我的廣林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