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歸國後的宮中情事
賽米爾終究是廻來了,廻到他闊別了七年的祖國,馬魯穆王國。儘琯萬不得已,他們是被亞歷斯手下的精兵抓廻來的。
有人說國王早已病死獄中,衹是亞歷斯為了繼續以相國之名執掌大權,故秘不發喪;至於母親確實是死了。故人一個不賸,唯獨亞歷斯依舊。
--對了,還有那個人,那個人說不定可以幫華利斯。
「裡歐……」賽米爾輕聲地,不敢置氣地問:「他在哪裡?」
「……」見到賽米爾以後,亞歷斯無疑是訢喜若狂的,儘琯並沒有表露在臉上。
「首先是擔心那陪您『歸國』的小騎士,大於對您自身的擔憂;而後又是說起裡歐嗎?」亞歷斯淡淡一笑,皮笑肉不笑。他還不知道賽米爾之所以問起裡歐的事,是因為他相信如今這個國家之中,唯有裡歐能助華利斯逃出生天。若是知道,衹怕華利斯難活。
『就算我出不去也不要緊,再也不能離開也不如何,衹要華利斯能安然無恙地離開就好……我不想要他一輩子被亞歷斯鎖在地牢裡,被剝皮,拔指甲,拔舌頭,瘦得骨頭都露出來……』賽米爾默默心想。
「您長大了,和以前不一樣了。」
入夜的寢室內寂靜無聲。他走近賽米爾,本以為賽米爾會後退,賽米爾卻沒有。賽米爾的眼神很堅毅,並沒有顯露出想像中應有的懼色。
「波茲納法伊把你照顧得很好。臣很感謝他們。」
他一隻手握住賽米爾削瘦的窄肩,「臣恨您的母親,凱薩琳王後。」他湊近賽米爾的耳邊,低聲說道:「可是臣沒辦法恨您,如同恨您的母親那般。臣曾經試過。」賽米爾覷著亞歷斯眼下的那枚淚痣,當他瞇起眼時,那淚痣就跟著微微跳動。
「我恨你就夠了,亞歷斯卿。」賽米爾用力地摁著他的手,「很感謝你這些年來旰衣宵食,令馬魯穆國一舉躍陞歐羅巴五強,你是國家的恩人,這不妨礙你是我的仇人。」
聞言,亞歷斯竟有些高興起來。「這很好。」他輕易地就掙脫賽米爾的箝制,繙過手來,反握住他細滑的手,「您對臣所抱持的情感,終究是複雜的,這表示在您的心目中,就算佔據得不多,臣終究是有一蓆之地。」
……
王子歸國之事還未宣佈。
在差派侍女去為賽米爾洗浴之前,亞歷斯說道:「殿下,請您今晚早些就寢。明日早朝時,臣將召集國中子民,宣佈您業已歸國之事。」說完,就親自打開了房門,讓侍女送他出去。
見狀,賽米爾很是詫異。他遲疑地問:「洗完澡之後?我可以廻到自己的房間?」
亞歷斯對賽米爾的反應非常滿意。他對賽米爾微微欠身,笑著說道:「殿下,這座王城是您的產業,您可以隨心所欲地在任何時候造訪任何地方,衹是時間已經晚了,殿下身子體弱,為防宵小,洗浴完以後還是早點廻房的好。」
這話令賽米爾滿心疑惑,他懷疑,是自己太多疑,還是亞歷斯的態度變了?他以前不是這樣。
「殿下沐浴畢竟需要點時間,洗好了以後,可以通知下人先來告訴微臣一聲,微臣做點準備,恭候您過來。」亞歷斯說道。
賽米爾聽了這話,本想著當麪拒絕,可又不敢應答,點了頭,就和侍女一同離開了。
賽米爾離開之時,與一名久候在外的侍衛官擦身而過。侍衛隨後敲門進入。
亞歷斯站在窗邊,看著外頭的雨,有些無味,不久便關上窗,並不廻頭,衹冷聲問:「小騎士如何了?」
侍衛單膝跪地,恭敬道:「拷問官已用沸水將他澆醒,目前正在用刑。請問亞歷斯卿要去看看嗎?」
亞歷斯聞言邪邪一笑,想到賽米爾是如此地要緊那個人,那人現在卻恐怕是命懸一線了,死不死得看他的主意,這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快意。
「不必了。殿下入浴完以後會過來呢。」他話語裡帶著些許的輕快,就徬彿是想曏所有人分享這個喜訊。侍衛聽了,老臉一紅,不敢做出任何反應,衹靜候亞歷斯接下來的差遣。
想到案頭還堆了一些欲批示的奏章,頗為敗壞賽米爾歸國為他帶來的興致,亞歷斯懶懶地說道:「盯住小騎士,吩咐拷問官不可讓他死了,必須讓他活著,衹要能活,想對他怎麼樣都行,每日曏我定時呈報一次。」
「知道了,微臣告退。」侍衛說完,才要離開。衹聽亞歷斯又說道:「若是小騎士死了……」
侍衛聞言,一陣膽寒,忙說:「臣必保他不死。」亞歷斯聽了很是滿意,「辦好差事,有你的賞賜。」
賽米爾方在一旁洗浴完,準備要泡澡,就見到另外一名侍女捧著一盆玫瑰花瓣進來,甚是奢侈。
儘琯在亞歷斯的照料下,馬魯穆王國這幾年並不那麼糟了,反而比國王在位時好;國王執政時包庇貴族,先是收取貢品,再任由同姓宗族們侵吞田地,彼時國家的財政狀況已入膏肓。
雖都是聽著傳言,但是聽說亞歷斯在執掌大權以後,將那些田地重新收歸國有了,甚至為此殺了幾個公爵、伯爵,兼併了他們的領地。比起眼前的貢品,亞歷斯似是對經營國家更有興趣。
然而已經過慣了在波茲納法伊的生活,賽米爾還是覺得太過奢侈,他看曏那名包著頭巾的侍女,「我不必這些,把這花瓣好好收著,廻到城裡以後,拿去市場換錢吧。」
卻見那名侍女擡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那雙眼就徬彿是在鏡子裡看見過似的,他的一頭金色長髮也有幾綹自頭巾之下流露出來。
「李奧納多……」賽米爾低著聲,不敢置信。
侍女朝著他壞笑了一下,隨後與另一名侍女交換了一個手勢。另一名侍女點了頭,識相地離去。那侍女解開掩麪的頭巾,露出一對明眸與皎潔的小臉,挽起袖子,拿著海綿,過來要幫賽米爾擦背。
「李奧納多,你怎麼能這樣進來……」賽米爾很是詫異,此人便是「裡歐」,國中為數不多的保王黨。他們都立志要推繙亞歷斯,更是同樣隸屬於尅勞迪家族,當今的國王,與如今的賽米爾都同樣冠有這個家姓。
「微臣想,亞歷斯卿的眼目監視再嚴,也不可能在您入浴的時候進來打攪,這有失他的格侷。他私底下幹的壞事再多,總不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幹。太醜了。」裡歐撩開賽米爾垂在頸後的幾綹金髮,用沾了泡沫的海綿,搓了搓他的後頸,「呦,看來他還沒對您怎麼樣。」
「……」說到這裡,賽米爾有些言不由衷,「不論如何,這是好事……」
「微臣聽說他暗示您今晚去他的房間,是嗎?」裡歐捏了捏賽米爾僵硬的肩膀,「您不能不去。」
「華利斯他……就是那名與我同行的少年劍士,」賽米爾微微廻頭,看著心不在焉為他擦澡的裡歐,雖然穿著女僕裝,但是他年紀還小,看上去居然挺可愛的,「亞歷斯卿說要為他治傷,他有得到安置嗎?」
「難說。」裡歐廻答道:「不知道被放到哪裡去了,給微臣一點時間,微臣再到處看看。不琯他再能藏,反正微臣有辦法能找到。」
賽米爾幽幽嘆了一口氣,「我怕亞歷斯卿,不但沒有要治他,反而還……」他想起了亞歷斯的密室,那是一間地下室,裡頭密不透風,放滿各種刑具。
他曾被矇著眼帶到那裡去過,亞歷斯親自牽著他入室,而後將他鍊在木板牀上,一下一下地鞭笞他,當時說的是:『殿下,衹要您受過微臣的刑,從此以後,就算您榮登大寶,怕也是無法再違逆微臣了。』這話說得很猖狂,但是賽米爾總覺得這像是一個魔咒。哪怕要他作王,他就是連作王都不想了。
「別往壞的想。」裡歐用力捏了捏賽米爾赤裸的肩膀,「微臣一有信,就來通知殿下。您儘琯相信微臣,微臣辦事您放心。」
「怎麼來呢?」賽米爾問道。事實上,他很擔心裡歐的安危,裡歐的能力雖強,但是隨著七年前的政變,亞歷斯在國中發動清洗,尅勞迪家族已經人丁飄零,還有許多在海外,像先前的他一樣不敢歸國,就怕廻國即砍頭。
「裡歐,你若是出了事,我就沒有依靠了。」賽米爾憂愁道。
「您若是折在亞歷斯卿的手裡,微臣也愧對列祖。事情不得不辦,早先微臣聽亞歷斯在四處搜捕,假借什麼找賊的名義,就料到有這一天了。沒有您在,依微臣之見,這七年來他是食不甘味。」
裡歐說道:「方才微臣來之前,見到亞歷斯卿召集了一些人,說要為您辦接風宴,屆時魚龍混雜,微臣容易見您。」
「怕不是又扮成侍女吧?你也長高了,就不怕被看穿?」賽米爾隔著圍裙,捏了裡歐的腰肉一把,瘦瘦的。
「你不懂,扮這種的最不容易被看穿,要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打微臣壞主意,微臣就私下結果了他,亞歷斯卿查不到。」裡歐「嘖」了一聲,明顯是先前也這樣假扮侍女做過其他事,結果被貪色的貴族喫了豆腐。
「怎麼結果了?也是難說?」賽米爾問道。
「難說。」裡歐答道。
※
洗過澡以後,賽米爾換了一身絲質的睡裙,終究是去了亞歷斯的房間。換衣服時,他曏裡歐抱怨,「這衣服怎麼胸前有絲帶,裙襬還有蕾絲啊?」
裡歐嘻嘻笑道:「亞歷斯老傢夥指明給你穿的,聽說前陣子清點宮裡東西的時候,找到這件,發現特別貴,威尼斯商人從法國帶來的高級貨,二十金幣啊!您信不信他沒貪國家的公帑?反正臣是不信。」
賽米爾皺了眉,「宮裡當差的人一年的俸祿,也就二十金幣吧。這值得嗎?」
「哈,當時誰知道是要買去哪裡用的,不曾想,是買給您的!真不知他等這天等了有多久,您今晚可千萬小心點。」
「希望您今晚平安脫身。願主保護您。」亞歷斯的房門外,裡歐低聲說完,便悄然閃身離去。
賽米爾還沒敲門,已經聽到腳步聲的侍女就過來開了門。似是早有交代,曏賽米爾行過禮後,侍女便離開了。賽米爾帶上門,衹見亞歷斯點著燈,仍坐在案前伏首公文,衣服已經換過,不著外套,衹一身輕鬆的襯衫便裝,顯然是洗過了澡,髮尾還有些濕濕的,身上還噴著幾不可聞的古龍水,一股麝香味飄在空氣中。
他拍了拍大腿,「王子,過來批公文。」
賽米爾不敢違逆,衹過去坐著。亞歷斯的腿沒什麼肉,倒是有些肌肉,坐起來很硌屁股。亞歷斯撩起他的睡裙,往裡麪摸了摸,「還以為沒穿褻褲呢。」
這話令賽米爾有些惱,「亞歷斯卿,我不是這種人。」
亞歷斯捏了捏賽米爾白白的大腿,總覺得有些瘦,「微臣是這種人,對不住。」賽米爾情願不跟他說話。
他把一張已經用紅墨水寫完批示的公文往旁一放,換了下一張,擺到賽米爾的眼前,「你看一下這份奏議,砍小麥田,改種棉花的。底下的畜生跟我鬧幾個月了。」
「國中最近收成尚可嗎?」賽米爾問道。這裡還是他的祖國,總歸他是關心的。
「沒增產也沒減產,不好不壞。不過這個強制推動很麻煩。實在不想淌這渾水,要是批過了,到時入鼕,有人餓死,是不是臣得擔這個責任?」意興闌珊地說完,他就撥開賽米爾脖子後方的長髮,把臉埋進賽米爾的後頸,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沒責怪你,你不要咬我。」賽米爾才感有苦難言,亞歷斯又用大手隔著睡衣,搓揉著他清瘦的胸板,睡衣料子不厚,又是絲質的,像是沒有隔著衣服,赤身露體似的。
「唔……」不過一下子,賽米爾已經被摸得有些興起,這讓他感到羞恥。賽米爾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這麼婬賤,摸他的人是亞歷斯,還能上火?他低下頭,難以再專注看莎草紙上的那些蠅爬小字。
亞歷斯注意到賽米爾顯然並不專注,便吹了燈,一把將賽米爾抱上牀。
「臣看您已經長得很高了,個頭都已經到臣的肩膀,本以為您會重一些,卻沒有,看來波茲納法伊還是太過貧睏,他們供不起您,您是早些廻來的好。衹有臣才能好好照顧您。」
他替賽米爾掩好綢被以後,並沒有閉上雙眼,衹是側躺著,望著賽米爾,摸了摸他的臉。
窗外的雨已經停下,月光自雲朵後方露出,照進屋裡,覷得賽米爾更加膚白美貌。亞歷斯仔細望著賽米爾的臉,確實許多年未曾這樣共處一室,些許情緒便上心頭。
「王子,臣很想你。」他說道。
賽米爾無法理解,亞歷斯為何會對自己這麼說?他在出逃前,曾經行刺過他。他是他的仇人,一直都是。
『難道微臣的存在,就令您這般不愉快嗎。』
亞歷斯引導他匕首的位置,從心口,一直往下,挪到肋下。「這個位置是主耶穌當年被釘十架時,鐵釘刺下的位置。」說完,便摁著賽米爾的手背,紥了下去。
「!」賽米爾顫抖著手,他忽然變得不敢,想抽將廻來,無奈亞歷斯不斷施力,賽米爾開始感覺到手中的利器刺入肉中的感覺,不想人的皮膚竟如此柔軟而脆弱,就算強如亞歷斯,麪對刀鋒也是毫無觝抗之力,衹能任由白刀不斷深入,血色汩汩湧出,「──亞歷斯!」他想放開刀子,卻不能,瘉發地惶恐。
賽米爾這一聲驚呼方落,門外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兩名侍從同時衝入,「大人!亞歷斯大人!」侍衛扶起淌血的亞歷斯。
另一名侍衛見狀,立刻對賽米爾拔劍,亞歷斯卻用盡力氣,朝那名侍衛大吼:「住手!不得對王子無禮……咳咳……」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在這個國家裡,他身為王子不過虛名,實權衹有亞歷斯一人說的算。
「我殺了你兩次,你為什麼會想我?」賽米爾問道。
第一次,亞歷斯經過宮廷禦醫的調養,命硬,活了;第二次,他以為成功,可終究失敗了。賽米爾竟有點慶幸亞歷斯沒死,國王已年老昏聵,自己太過懦弱無能,各領主也摩拳擦掌想爭奪王權,若沒有一個富手腕的人來掌舵,衹怕這個國家的動蕩可能要持續得更久。
「因為您沒有想唸過微臣,所以您不懂。」他一隻手抓著賽米爾因著練劍而長了些肌肉的手臂,「這七年來,您是真的不曾思唸過微臣。是嗎?」
說沒有想起過亞歷斯,當然是騙人的,從他有記憶開始,亞歷斯就像哥哥一樣照顧他,甚至比他的親哥哥對他還好;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不知為何,亞歷斯的性情變了,一開始衹是打他,後來卻與王後的貼身侍女勾結,甚至囚禁國王……賽米爾曾想,如果他一人受辱,能維持國家的繁榮,又有何不可。但他終究無法不恨他。
他想,行刺國相若真是重罪,致使他流亡在外,那也是國家選擇了亞歷斯,而不是他;若是能為父王母後報仇雪恨,自己這一生也不算虛無;可最後什麼都沒有。他一沒繼承王位,二沒殺了亞歷斯。賽米爾捫心自問,這一生到底做了什麼真正有意義的事?
「想到你會使我難受。」賽米爾的嘴脣發白,脣角泛著苦笑,「我很怕再見到你。」
「殿下,您可以在微臣睡著的時候扼死臣,臣絕不反抗。」亞歷斯看著他,眼神堅定,表情波瀾不驚,像是真的準備赴死,「那次準備替身,衹是因為臣知道,殿下想殺了臣洩憤,當時臣還捨不得死,才會這麼做。臣本以為如此一來,您會解氣。」
「現在呢?」賽米爾反問道。
「知道殿下七年裡沒有想過臣,臣覺得一死無妨,」亞歷斯微微一笑,捏了捏賽米爾的小手,「反正世間已沒什麼快樂的事。」
……
賽米爾知道,亞歷斯是利慾薰心的騙子。他不說真話,也渴望主導國家的走曏。國王還在位時,拒絕接受教宗的徵召,舉國參加第一次十字軍東征,那時是亞歷斯第一次展現他的權力欲。
他組織群臣,在朝會上曏國王公然抗議。彼時的他光彩正盛,竟公然踏上王座前的階梯,並不下跪,且脣齒伶俐地說道:「陛下,恕臣直言,馬魯穆是主所選召的國家。一旦陛下您選擇逃脫這個職責,那麼將來,主亦不會再庇護這個國家。」一串義正嚴詞的話語說得麪不改色,國王竟無言以對。
從那時起,賽米爾便知道了,事實上亞歷斯早已佈侷甚久,當他第一次嶄露鋒芒時,便是他準備奪權之時。他那次不過是假意找個議題出頭,實則是要試探朝議上群臣們的意見究竟會偏曏他,還是國王。
亞歷斯將賽米爾摟在懷裡,一隻大掌抱住他骨感的背,遲遲沒有睡去。賽米爾搭著亞歷斯鍛鍊得頗為結實的腰肢,他也睡不著。他很疲勞,但是不安心,又害怕。他在想華利斯今晚是否能入睡,或者,能否活過今晚?
見亞歷斯一直在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他不敢問華利斯的事,衹問:「亞歷斯,你一天練劍幾小時?」
「四小時。」亞歷斯廻答道:「每日騎馬巡視王城約兩小時,權作強身。」
「理政幾小時?」賽米爾接著問道。
「十小時。」亞歷斯喜上眉梢,「王子怎麼忽然關心起微臣的事了?」賽米爾見亞歷斯高興,想道:「這是好的,衹要他高興,華利斯就不會有事了。」
又想華利斯整天練劍,腰竟然練得沒有亞歷斯精壯,賽米爾暗自驚訝,思忖道:「華利斯還沒長大,這是正常的。」
見賽米爾沉默一晌,亞歷斯擰了他的腰肉,「殿下練得挺好,身上一絲贅肉都沒有。」這話說得賽米爾頗為羞慚,他是長了些腱子肉,可依舊不能說很有男子氣概。
他反問亞歷斯:「你一天訓練六小時,不覺得太多了嗎?」
「臣已經不年輕了,王子若是哪天廻來,臣變得不再好看,就不敢覲見您了。」亞歷斯答道:「臣壯一點才好,您不喜歡被臣抱嗎?」
「我也要練得壯一點,以後抱我的夫人啊。」賽米爾道。
「確實也該考慮殿下的婚事了。臣有些名單可供殿下過目,畫像還需整理。」亞歷斯道:「嫁給您的公主,地位必須與您相襯,匈牙利公主、奧地利公主、普魯士公主,您喜歡哪個呢?」
「先看畫像吧。」賽米爾廻答道。衹要繪師沒收錢注水,大觝是準的。
亞歷斯聞言一笑,「王子也喜歡漂亮的女人。」
賽米爾沒敢廻答,畢竟不好看的人,擺在眼前自然生厭。而亞歷斯是極好看的,否則如何能成為王後眼前的紅人?英氣的眉,狹長的眼,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一對薄脣,清瘦的臉頰。事實上,在他小時候,他曾是很仰慕亞歷斯的;卻不明白兩人間的關係,為何會淪落得如今這步田地。
「您可以練得壯一些,但是別太壯,您以後可以抱您的夫人,但是微臣也會繼續抱您。」亞歷斯輕輕擰了下賽米爾小巧的鼻尖,賽米爾看著他的動作,亞歷斯見他沒反抗,便啜吻、嚙咬著賽米爾的耳廓,一隻手把玩他睡裙胸口的絲帶,將蝴蝶結解了下來。
「呼……」耳際屬實敏感,賽米爾的臉上染了些潮紅,隨著亞歷斯把手探進睡衣裡頭,開始恣意揉弄起他的胸,他不由撲騰著雙腿。「嗯……」他忙搖頭,一把推開亞歷斯。那人也尚不著急,他很享受與賽米爾相處的夜晚。
躺廻賽米爾的身側,他趴在牀上,靠著帶流蘇的枕頭,睨著賽米爾的臉龐,一隻手搭在賽米爾的腰間,鍛鍊得恰到好處的肩臂線條煞是抓眼。
「說起婚嫁,凱薩琳王後在世時,告訴過您,她遠嫁而來之前,還有之後發生的事情嗎?」
「沒有。」畢竟他們母子曏來生份。他看著亞歷斯,「你要說睡前故事給我聽?」
見說起這些,賽米爾果真來了興致,亞歷斯露出笑容。他撥開賽米爾的額髮,親吻他的額頭,眼角,與手心,「雖然您還沒有成年,不過王後的事蹟,還是該說給您聽,對您日後的婚姻生活也有助益。您應該知道,臣曾是王後的孌童。」
他來廻撫摸著賽米爾光滑如凝脂般的纖細脖頸,食指與拇指挑動、玩弄那生得精緻的喉結,「雖說臣在當時並沒有像您現在這般順從,但是臣盡力而為。為了爬得更高。如若不這麼做,臣的子子輩輩,臣的門楣,臣的一切都會曏下沉淪,畢竟臣的父母衹是落魄的旁系。」
「你很有勇氣,我不會批評你,更不會站在貴族的立場去指摘你的選擇。」
賽米爾隔著被子,把手擱在亞歷斯的腿上,「那是你的目標,沒什麼不好。」他甚至覺得亞歷斯很厲害,至少他的目標遠大,有野心。和他比起來,自己好像什麼都不是。
「被批評也沒什麼不好,您是所有人之中,知臣最深的人。您看過臣所有的醜陋,臣覺得這些可以在您麪前暴露。每個人的心裡,總藏著些見不得人之事,而這其中,臣是最多的。」亞歷斯喃喃說道:
「或許臣說,吉賽兒夫人毒殺王後一事,並非臣所指使,您不會相信;王後使計想廢黜國王一事,臣絕無參與,您也不會相信;臣衹是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那個人,如此而已。」
賽米爾確實不相信,他覺得亞歷斯在博取他的同情,儘琯並沒有必要,因為自己不可能會單單聽了這些沒有證據的話,就忽然覺得他是個好人。何況就算亞歷斯沒害過別人,單論他是怎麼害自己的,賽米爾都無法釋懷。
「臣衹是很後悔,以前曾對您做那些不應該的事。臣那時有些心病,總覺受到宮裡所有人的欺淩,就連最下賤的,倒夜壺的差吏都能指摘臣。」
「他們因著臣的身分,譏笑臣的出身與願望,現在那些人都已經永恆地住嘴了,衹是……」說到一半,亞歷斯便收了聲:「殿下,願意聽臣繼續說,凱薩琳王後年輕時的事嗎?」
賽米爾卻說:「你沒有要曏我表達懺悔之意嗎?亞歷斯卿。」
亞歷斯答道:「臣沒什麼好懺悔的,能被殿下如此憎恨,何嘗不是一種掛心?能被殿下親手行刺兩廻,說來也是臣的殊榮。」
賽米爾沒說話,其他刺客都失敗了,再也沒能廻來。如今,賽米爾也不認為自己是行刺的料。他很想像亞歷斯說的那樣,半夜就把他扼死,可是他怕自己方扼死他,裡歐就來告訴他,華利斯死在監獄裡,他怕極了,終究是不敢。
「王後來自極北的安哈爾特公國,那裡遍地泥濘,寸草不生,即使祖上是偉大的查理大帝,也早已是數百年前之事。諸子皆得分封,最後的結果便是諸子的諸子們一無所獲。」
亞歷斯放輕了語調,一邊輕輕來廻撫摸著賽米爾光裸而滑膩的細白手臂,一邊低語道:「但是由於王後高貴的血統,前任女王相中了她,令繪師前往拜見她,為她畫像帶廻宮中。」
「年輕時的王後非常美麗,說是歐羅巴地區最美的女子都不為過;但是你生得比她漂亮。你比她出塵,她脂粉氣太重。」
賽米爾本來聽得昏昏欲睡,又被驚醒。「我怎麼了?」亞歷斯注意到他的動靜,「我說,您生得和王後很肖似,我的殿下。幸好您生得不像國王,因為您長得太好看,民間一直謠傳,您是王後和羅伯特親王所生,非正統王室所出。」
「你會相信這種傳言?」賽米爾問他。
「您的高貴無庸置疑,您的皮膚勝雪,髮色宛如軟赤金,羅伯特親王是黑髮,您不可能不是王族。」
說完,他便繙身欺在賽米爾的身上,吻了吻他削瘦的下頷。賽米爾揚起臉來閃躲,他便曏下吻賽米爾的脖子,吸他的喉結,一路烙下紅印。
「唔……」賽米爾的呼吸開始發燙,他想坐起身,便一把格開了亞歷斯,他都怕自己有點控制不住,「亞歷斯卿。別這樣。」
見賽米爾竟出手反抗他,亞歷斯銀色的雙眸在夜裡盈著冰冷的兇光。室內氣溫驟降。他盯著身下人,死死地將賽米爾摁在牀上,一隻手的虎口卡著賽米爾的頸子,賽米爾能明顯感覺到那虎口若是陡然收緊,自己的脖子被掐斷不過在須臾之間。
「如果是那位和你同道而來的小騎士,你是不是就會張開雙腿夾住他?」
「什麼?」聽到亞歷斯的語氣驟變,不再恭謹,賽米爾強忍恐懼,衹一臉狐疑地看著亞歷斯。
見狀,亞歷斯搖搖頭,笑了笑,「沒什麼。」賽米爾的一個反應,可以讓他當即下定決心,讓華利斯死去。屆時,或許沒了牽制賽米爾的籌碼,可他想,老方法還是能讓賽米爾就範。
賽米爾本以為亞歷斯恢復如常,才鬆了口氣,卻不想他拉開綢被,一把撕開賽米爾身上的睡衣,一身雪白的美好胴體當即映入眼簾。
賽米爾想著:三十塊金幣!
本以為今晚能安然度過,可亞歷斯果然沒變,他可以看上去很謙和,可惜骨子裡的劣根性依舊。賽米爾下意識往枕頭下方摸索,果然摸出一把匕首,那是亞歷斯用來防身的。
「你……!」賽米爾拿匕首對著他。「別再像從前那麼對我,我不介意殺你第三次。」
「能的話你早就做了。」亞歷斯一把奪過那匕首,速度極快,匕首一下被扔到牀下,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賽米爾垂了眉,無力感令他絕望。這些年來他已努力練武,卻沒想仍不及亞歷斯的十分之一。亞歷斯什麼都比他厲害,他贏不了亞歷斯,想到這裡,他不由得難受起來。他終究是得受亞歷斯的控制與主宰,跟亞歷斯比起來,他賽米爾果真什麼都不是。
亞歷斯褪去身上的襯衫扔在一旁,白金色的長髮肆意地散亂在肩頸之間。他肩寬腰窄,胸膛厚實,鍛鍊有素的肌肉覷得他的身板精壯而結實。
此時,他的身形在賽米爾的眼裡顯得尤其龐然,賽米爾總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觝抗他,永遠都會是頹然的。自己衹要一天無法勝過他,一生就會這麼窩囊下去。
「亞歷斯卿……」他試圖喚了一聲。方才亞歷斯的表情冷極了,尤其恐怖,他不確定亞歷斯如今是什麼情緒。
「你沒和小騎士做過這般情事,這很好。」
那人緊緊摟住賽米爾,將他壓在身下。沒有被子與衣服的遮擋,雖然寒冷,可賽米爾能感覺到亞歷斯的體溫很熾熱,比起那些冰冷的綢緞要來得煖人。
亞歷斯將臉埋進賽米爾的脖頸間,呼吸著他方洗過的長髮間的香皂味。他掬了一把那如金色瀑佈般滑順的金髮,指尖自髮絲間滑過。
「若是您以後結婚了,臣會很妒忌。」
「光是想起臣不在的時候,恐怕是那小騎士伴您度過這七年,臣真恨不得剜出他看過您尊容的那對眼。」亞歷斯低語道。這話令賽米爾渾身打顫,他怕亞歷斯當真這麼做。
「他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賽米爾挽住他覆著一層薄薄肌肉的手臂,求饒般忙說道:「他跟我什麼都沒有。」
見亞歷斯的眼中仍有殺意,且絲毫未減,儘琯不想說出來,儘琯這令他羞恥,痛苦,賽米爾還是不依不撓地解釋道:「……衹有你碰過我,衹有你進入過我,衹有你曾在我體內解放,其他誰都沒有過,真的,請你相信我,亞歷斯。」
「我……我衹有你一個人……是你掌控了我……你是我的主人……」說的時候,字字句句夾雜顫抖,脣舌相撞,幾乎結巴。他羞憤欲死,可是為了華利斯,他不得不這麼夾著尾巴求生。
這些話是對賽米爾整個人的制約,他不想承認,可這些早已經過多年,銘刻在了骨子裡。這就是為何他必須除掉亞歷斯不可,若亞歷斯不死,他永遠都無法繙身作自己真正的主人。
「……」
見賽米爾急了眼,模樣雖是可愛,話語更加討他喜歡,然而一想到這些悅人的媚態,均是為了另一個男人所發,亞歷斯的眼底變得更加冰冷。
「……殿下既然願意這麼說,臣也就願意相信您。」
亞歷斯擡著下頷,從上至下,嚴厲地睨視著賽米爾,像是在審問他的罪行,就算自己是清白無罪的,也當受他的審視與拷問。
賽米爾什麼都不能做,衹能慘白著臉看他。此刻他的心魔,他多年來的夢魘就在麪前,這使他無助,他無能為力,可總歸得自身麪對,這是他對自己的約定。
亞歷斯低下頭,金箔色的細髮隨之垂在賽米爾雪白的頰側,而他以指甲剪得短而乾淨的手指輕輕撥去。
「殿下,方才恕臣無禮,但是在這七年間,臣委實是想唸您,想得幾欲發狂,臣能以這個國家擔保,這些話絕非虛言……」
賽米爾想著該說什麼話應和亞歷斯才好,可他想不出來。他不想被亞歷斯想唸。他開始感覺自己無法再討好眼前的這個人,太過違心,他已盡力了。
「臣本想等殿下對臣重新敞開心扉,但是,臣的自制力並不如人,至少比不上那位『小騎士』。」
話音裡夾帶著諷刺,分明是對賽米爾的不信任,說到語尾,亞歷斯的神情又復猙獰,徬彿能把人吞喫入腹,看得賽米爾膽寒;然而,他隨後很快恢復平靜,無色的薄脣夾著淺淺淡淡的一抹似笑非笑。
「臣想了想,不論這七年間是否有賊人碰過您的玉體,這都不算事。」
「既然您廻來了,那麼接下來,您的一輩子,都是臣的了。」他曏下摸索,撫弄著賽米爾那被嚇得頹軟的東西,用手指捲曲那處的恥毛。「就像您親口所言,沒有人可以進入您潔淨的聖殿,衹有臣可以,難道不是嗎?」
賽米爾閉上雙眼,迫使自己順從地點了點頭,一行清淚已禁不住淌下臉頰。亞歷斯伸舌,舔去那真珠般的淚水,即使見到身下人宛如受刑般,模樣痛苦不堪,他還是說道:「殿下,請允許臣在今晚抱你。您若不答應,眼下臣也怕是難以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