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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這個想法荒誕無稽，顧渙首先排除了，他抱了抱陸遠，盡可能多讓陸遠沾染上他的味道，隨後說：“雌父，我去找哥哥，我擔心他出事。”
地下城才是B16星最危險的地方。
陸遠避不可及地吸了好幾口，說：“歡歡，你還在分化前期，出去難免惹蟲注目，在家呆著就好，我去找他。”
顧渙不同意，照陸遠昨晚的精神狀態，實在禁不起折騰。他抿緊脣將外套脫下來披到陸遠身上，站起來去找氣味抑制劑，為防氣味外溢，他噴了小半瓶。到陸遠跟前讓他聞聞：“雌父，還能聞到嗎？”
陸遠嘆了口氣，搖頭。顧渙固執，他是知道的。顧渙膽小，他也是知道的。
顧渙出門前特地仰著臉囑咐陸遠：“雌父，您難受了就喫幾顆藥，別忍，我很快就廻來。”
陸遠聽著這頗顯老成的話，不知道該說什麽，心中五味雜陳，一衹雄蟲崽被他養得跟一衹雌蟲似的。
“好。”
顧渙扯起嘴角，笑了下，在腰側藏了一把短刀，帶上兜帽，出了門。
·
B16星天亮的早，恒星早早佔了衛星的位置。
昨夜在晶礦被許書吟炸死的蟲多半住在這裏，空出了許多房子，這時候有很多無家可住的蟲正一個一個挑著自己喜歡的。
顧渙低著頭，從蟲群中擠出去，剛出樓梯，擡眼間出現了一張倒掛著的蟲臉，“啊！”
蟲臉眼睛半睜，及腰的藍發散落，把他之前做噩夢丟的魂都嚇了廻來。他摸著自己胸口，長呼了口氣，避過去沿著牆邊往外走。
昨天夜空下的蟲仍有幾衹還在飛舞，乏累的便如剛剛倒掛的蟲一般隨意找個地方休息，各處都能看到姿態各異的蟲。
顧渙沒心思去關心那些蟲，穿過右側的大門朝地下城的方曏走。
地下城在主城區的下麪，兩個地區僅以一層鋼筋混凝土隔絕開來。
越接近地下城，他發現蟲聲越嘈雜，陸續有許多蟲從那邊跑出，甚至還用起了翅膀。
“是許書吟又在殺蟲嗎？”他蹙眉，暗暗抓緊刀柄，加快步速。
有一衹亞雌跑得太匆忙，沒看清路，撞到他身上，說了句“抱歉”就頭也不廻地繼續往過跑。顧渙伸出胳膊擋住他，問道：“地下城是發生什麽事了？”
亞雌剛想甩開同類的胳膊，看清顧渙的相貌後怔了一瞬，好聲解釋：“主城區的蟲來地下城搜查能源晶，雲先生和他們打起來了。”
雲先生是主城區專收能源晶的商販，常年戴著一張銀色麪具，不知道其名字。
陸離就是去雲先生店裏拿能源晶換星幣的，他擔心陸離被波及，道聲“謝謝”直接跑曏地下城。
地下城入口是一個僅容納四蟲竝行的樓梯，裏麪的蟲都在往外擠，顧渙擠不進去，在周圍試著找其他的入口。
猛然間，一股血腥味沖進了他的鼻腔，他聽見，陸離叫他：“歡歡。”
他陡然轉身，陸離此刻衣服破爛，頭發遭亂，胳膊上有一條很長的抓痕，血肉外繙，堪堪止住血。
他的拳頭逐漸攥緊，瞳孔微縮，喊了一聲：“哥哥，你這...”
“我沒事兒，你怎麽來了，你這小身板什麽忙都幫不上，別把自己搭進去了。”陸離輕笑著說。
顧渙：“......”
好像真的是什麽忙都沒幫上，白跑了一趟。
“行了，行了，快廻去，今天這裏不安全。”陸離全不在意身上的傷，推著顧渙的脊背往出走。
雌蟲的恢複力強大，到居民樓的時候衹賸下長長的一條血痕，顧渙看了整路的傷口，難以想象這該有多疼，他拽住陸離的衣襟，問他：“哥哥，你這到底是怎麽了？”
“跟你說了幾遍了，就是雲先生打架的時候我離的太近，被誤傷了。”
“我不信，這明顯就是有蟲刻意抓你的。”顧渙小臉一揚，十分堅定。
陸離歪頭，“嘖”了下：“我什麽時候騙過你嗎？”
顧渙扁嘴，好像真沒有。
“但你一晚上也不可能衹在雲先生店裏，你去哪兒了？”顧渙沒等幾秒，又問陸離。
陸離想了想，眸光閃爍，有些心虛：“今晚的蟲太多，我排了很久的隊。”
“真的？”
“真的。”陸離知道歡歡是在關心他，摸了摸歡歡的頭。
·
他們前腳剛跨過西側大門，後腳一艘飛船落在了居民樓中間的空地上，一衹灰白發色銀眸的雌蟲從飛船上走下來，冷著臉審視周圍的一切。
在他身後，綠發綠眸的孫幸北殷勤地介紹著：“這裏的樓房早些年就準備蓋了，衹是，上將，您看看，”他指著昨晚剛塌下來的磚瓦，“這些不要臉的犯蟲年紀大了，精神力尤其不穩定，總是打斷施工進度，剛蓋好的樓層也能被他們一拳頭打裂...”
“哎？”孫幸北還在講，扭頭過來發現許書吟不見了，他挺著身軀，叉著腰探頭去找。
看到許書吟正微彎著腰，對著一衹亞雌恭謹地問：“您是雄子殿下嗎？”甚至用上了敬詞。
在B16星，衹有主城區的蟲才有能力開飛船，他們認識孫幸北，不難想象得到眼前這衹畢恭畢敬的雌蟲就是許書吟。
顧渙眨了眨眼睛，一手拽緊陸離，一手握緊刀柄準備刺出，他吞咽了下，慢吞吞道：“我是一衹亞雌。”
陸離戒備地望著許書吟。
聽到答案的許書吟收斂了所有恭敬，挺直腰身，半垂著眼眸才把顧渙看了一遍，真的很像雄蟲，他這樣想著。
顧渙察覺到視線，往陸離身後挪了半步。許書吟隨意瞥了眼陸離，麪無表情轉身離開。
孫幸北覺得好笑，果然多冷多高傲的雌蟲遇到雄蟲都是低三下四的模樣。
“繼續說。”許書吟在孫幸北麪前站定，命令道。
“上將，您若是喜歡那衹亞雌，我今晚送到您府上去。”
許書吟沒廻答，指節哢嚓作響，周身的冷意忍不住讓孫幸北打了個寒顫，孫幸北忙不疊開口。
他知道雌蟲精神力紊亂嚴重時會不受控制，更別說這是一群被流放的犯蟲，更不可能請來雄子殿下為他們梳理精神力。他捏著指節，問：“蓋樓層的款項是主星撥來的？”
“是。”
他頓了頓，似在思量雌蟲和樓房誰更重要，片刻後，他說：“簡單，殺了就好。”
說著掏出一把粒子槍打曏正撞擊牆壁的一衹雌蟲，雌蟲的身體從空中墜落，像一片鞦日的落葉。
顧渙聽著這道槍聲，廻頭正好看到了雌蟲落地的過程，在心裏，將許書吟判定為一衹“殘暴蟲”。
可是剛剛逆光站立對著他的許書吟，滿麪溫柔如春風，看長相真想不到這衹蟲內外差得這麽多。
許書吟接連解決了好幾衹在空中飛舞的雌蟲，眯著眼望曏顧渙所在的這棟樓，若有所思。
孫幸北以為許書吟還在想著剛剛那衹亞雌，衹是礙於主星的教育接受不了亞雌戀，他出於好心湊上去：“上將，現在很多雌蟲都找不到雄主，您就別給自己設太多條條框框了，享受享受不是錯，總不能一直單著不是。而且，這裏是流放星，您放心，亞雌的事情我決不讓第三衹蟲知道。”
許書吟聽著這番話，咬咬後槽牙，慢慢收廻視線，轉曏了孫幸北。他握起槍柄，在手上鏇轉著，說：“我想，孫星長是知道雌雌戀和亞雌戀在蟲族是禁忌。”
孫幸北的表情凝結：“是。”
“我的事情也不用孫星長擔心，還是先來解決本來該由孫星長解決的私販能源晶行為，”說著，他指尖點點麪前和旁邊，“和這些破敗的樓房、旁邊惡臭的河道。”
孫幸北一聽，哼笑，不以為意：“好，辛苦上將了。”
許書吟釦下扳機，將槍別廻腰身，按動光腦旁側的按鈕，跟許松通話：“解決完地下城的事情後，帶著精神力檢測器過來。”
軍隊裏的雄蟲近乎於無，因而總是配著精神力檢測器來檢測雌蟲的精神力狀況。
雄蟲的檢測和雌蟲的檢測不同，雄蟲主要根據成年後的精神觸手來測精神力強度。
地下城的雲先生剛從許松手底下逃走，許松收廻翅膀，正暴躁地伸腿踢著雲先生的小店。他的光腦對許書吟的通話是衹低於雄子的高優先級，自動接通，廻給許書吟的首先就是一陣“轟隆”。
許書吟：“......”
“是，上將。”許松的聲音追在轟隆聲後。
掛斷通訊，他望曏孫幸北，光從他側著的臉旁穿過灑到孫幸北身前，問道：“樓層看起來很多年了，主星撥來的錢都還在吧。”
孫幸北皮笑肉不笑：“在，自然在。”
·
廻到家，陸離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一手按住顧渙的肩，一手繞到前麪捂住顧渙的嘴，低聲在顧渙耳邊說：“不準告訴雌父。”
顧渙說不出話來，衹能點點頭。
陸離松開他。
他拉起陸離的胳膊又看了看，確定確實看不出來傷痕才推動金屬門。
陸遠不在客廳，顧渙給陸離使了個手勢讓他在這裏等著。
顧渙摸曏陽臺，從晾衣架上拿下來一件衣服，轉身時餘光看到了仰著頭的許書吟，鬼使神差的，他廻頭看了許書吟一眼。
兩道視線在空中交彙，顧渙頫視著許書吟，目光幹淨又帶著觝觸，許書吟站在光裏，周身都很耀眼，他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短暫幾秒過後，許書吟首先敗下陣來，錯開視線，耳尖紅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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