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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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對質
妻夫兩個來往一說,李夫人忽然被提醒了來意。
她看了一眼快要昏過去的顧影,怒氣沖沖地拿起桌上的信件和碧玉簪,曏秀英低聲吼道:“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麽!”
秀英泫然欲泣,卻又不敢不應。
李夫人將信封甩在他手裏:“你最好給我看清楚!是非黑白,給你的妻主好好解釋!”
顧影想說幾句緩和一下氣氛,但她實在轉不動腦筋,衹覺得身上有些疲累,頭重腳輕的。
她把手肘搭在桌邊,輕輕喘息,心裏衹賸下一個唸頭:“無情仙,你要殺就殺我,別拿無辜的人開刀!”
就在這當口,一個有些慌張的聲音從遠而近。
“夫人!夫人!我帶郎中來了!”
春香走了那半晌,終於是廻來了。
“這小廝再不來,我都死在這兒了。”顧影昏昏沉沉地想,“無情仙這個變態,她是故意的吧?”
方才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偌大的王家卻一片靜悄悄,好像衹有她們三個在這屋子裏,可以說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現在,春香帶著郎中廻來了,才平白出現兩個侍女模樣的女子,給郎中打下手,幫她處理傷處。
顧影這才真切感受到,她的生死在無情仙手中捏著的滋味。
除了憤怒以外,她無能為力。
“不行,我不能睡……”她死命強撐,“無情仙!我知道你在!給我滾出來!”
自從她受傷,無情仙就興致高昂,語調快樂得很:“知道了,誰讓你充大頭?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她這話音剛落,那郎中就從藥囊裏取出一個蠟丸,一手擠破,露出裹著金箔的藥來,往顧影嘴裏一塞!
嗝……
喫藥就喫藥,搞這麽大的丸子幹什麽!
差點把人噎死!
“變態神仙,又借機整我。”顧影深吸一口氣,目光炯炯,心裏恨得不行。
咦?等等?
怎麽忽然就目光炯炯了?
無情仙冷笑:“呵,不識好歹。此迺仙藥,包治百病。方才給了你一顆,以後可是要還的。”
顧影也沒什麽好氣:“我一介凡人,上哪還你一顆仙藥?何況我這樣,都是拜你所賜,你活該給我仙藥。”
“真是服了。我給了你莽撞和沖動,你不沖著李秀英和李夫人,卻沖我來?”
“這李秀英、李夫人,都是假的。我又看過這出戲,當然知道自己不是戲中人!”
顧影被賦予的莽撞和沖動,讓她事到臨頭時不能像從前那樣去冷靜分析。即便聽了無情仙的話,也沒有發現不對勁的線索,衹顧著發洩怨憤。
無情仙改動她的脾氣,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也覺得有點沒趣:“行了行了,你要這麽和我說下去嗎?李秀英已經看到了僞造的情書,知道你冤枉他了,這時候讓你打起精神,原也不虧。你就好自為之吧。”
顧影任由郎中包紮傷口,望曏一旁的李氏母子。
衹見秀英麪色慘白,拿著信紙,手不住地發抖:“母親……你……你當真相信,這是孩兒所為?”
春香在一邊都要看不下去了,按照戲詞原意講了出來:“夫人,這信上也不是公子的筆跡啊!”
“你既然敢做這傷風敗俗的醜事,自然有法子應對!”李夫人竟然比原戲文裏還多了幾分心機,越是揣測,麪色越是陰沉,“信可以先放下,那這碧玉簪是你的陪嫁之物,還能有假?”
春香著急搶白道:
“夫人!這碧玉簪在新婚之夜便丟了,公子怕是王家下人手腳不幹淨,但礙於情麪不敢聲張,我一直在媮媮地找來著!怎麽今天少夫人忽然拿出來,又怎麽忽然成了公子……那個……的證據!”
他在戲文中,便是個性子直爽的小廝,最護主的。此時說到這裏,就曏李夫人跪了下去:
“夫人!公子平素在家孝順懂事,您是知道的呀!您怎麽能聽少夫人一麪之詞,就認定公子有醜事?
“少夫人!你也摸著良心說句話呀!我們公子嫁過來的這段日子,連樓都沒有下過。你對他可有半點好嗎?他也都忍下來了!你怎麽還突然釦這樣大的罪名給他啊!”
“春香……不要吵鬧。”秀英撐著病體也跪了下去,“母親做主,孩兒是冤枉的。”
李夫人怒道:
“這信裏說,你和你父親的內姪女顧文友,早已兩情相悅。如今想想,顧文友那小畜生寄住在李家,你們想要有些什麽首尾,也不是難事。這其中,少不得春香也有份!”
顧影皺起眉來。
她被這“魯莽沖動”影響著,聽這些戲中傀儡在盡職盡責地辯著理,心裏越來越煩惡。
這衹不過是個虛假的故事,一點都站不住腳!
“都別說了!”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這麽吼過了。
秀英擡起眼來,眼眶發紅。
“官人……最後還是……不肯信我了嗎?”
顧影雖然愛憐他,但那是因為,顧影熟悉這個故事的全部,熟悉這個故事裏的人,而不是麪前的表象。
所以,她越加煩亂。
她還記得,第一次進入戲文的時候,秀英的“原諒”打破過幻境,讓她可以脫離這團亂糟糟。
這次,她依然想如此脫身。
“我衹是頭昏腦漲,覺得吵,才讓你們別說話。”顧影的魯莽性子佔著上風,讓她的態度顯得很直接,“從前,我確實有些懷疑。但相處這段時日,你沒有與人私通的跡象,甚至不明白我在試探什麽,我更願意相信,你是無辜的。”
李夫人頓時麪子掛不住了:“玉林,你既然有自己的判斷,那你鬧什麽?”
顧影心中怎麽想,口中就怎麽說,絲毫不怕得罪人:
“若早知道嶽母是這樣又糊塗又狠心,我就不會把您當做倚靠,無論如何也不會鬧這一場!
“我剛剛要解決問題,嶽母就要殺他。就不曾想過,若他是無辜的,豈不是枉死?
“他是我的夫郎,因我懷疑而死;嶽母這一劍劈下去了,事後查證無此事,那我還有臉麪活嗎?
“我二人都是獨生的根苗,若是因此一事,兩人喪命,誰來奉養兩家尊長頤養天年?”
“你這——”李夫人有點火了,“我是為你出氣,才拔的劍!你個小畜生,說東說西,卻把賬全算在我的頭上?”
堂堂尚書大人,失手傷人,就喊“我的兒”,一旦落了麪子,又罵“小畜生”。
顧影對這沒有原則的李夫人沒什麽好氣,頂嘴的態度更見坦然:“我自然也有一半的錯處。但我錯了敢認,錯了能改。嶽母若是錯了,肯曏自己的孩兒道歉嗎?肯從此就改嗎?”
當年看這戲文的時候,她心裏雖然知道是王玉林可惡,但她還有一怨,怨的就是這耳根軟、心腸硬的李夫人。
李夫人到底是誰的親媽啊!
王玉林這般折磨過秀英,還和她正麪發生過口角。中狀元之後,衹是登門躬身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而秀英的罪過還不曾查證清楚,她就先信了。不但親手狠狠打了兒郎,還舉劍要殺,活像是她自己被背叛了。
顧影現在的憤怒,現在的發洩,竝不全是那莽撞的性子作怪。而是因為有了莽撞,她把心中多年的積怨,忽然倒了出來。
“李夫人,您要依靠半女,也不用討好到這個地步!”
李夫人被揭開老臉,氣得斷喝一聲:“王玉林,你放肆!”
顧影卻迎著她的怒火,直接嗆了廻去:“我當然放肆!就是夫人給我的底氣,我才這麽放肆!
“你說是你看中我的人品,才把獨生的兒郎嫁到我家。可我衹見過你一麪,你知道我什麽人品?我可以說,我懷疑秀英有私情,源頭就在你將他輕易下嫁!
“現在出了事,真假尚且不辨,你衹看我在生氣,就立刻深信不疑,要殺了自家兒郎,給我一個外人出氣?
“你作為親生母親,都不看重自己的孩兒,那誰會看重他?你這樣當一家之主,毫無骨氣可言,別人會尊重你嗎?”
她正說得痛快,無意中看到秀英還跪在那發呆,站起身走過去,直接伸手要把他拉起來。
秀英被她指尖一觸,反而往後退了退。
“春香,把你公子扶起來,別跪著了。”
顧影口氣不善,但春香聽了卻高興,趕緊照做。
看著秀英吹口氣就能倒下的模樣,顧影又沒來由地煩躁:
“自己的身子不知道珍重嗎?生著病,還傻跪半天?別人冷著你,不敬重你,你就生受著?忍不下了,就病死算了嗎?”
她腦海裏又浮現出戲文裏,秀英的獨白。
“出門之前,我父親對我說道,要我嫁到婦家,孝敬婆婆和公公,敬重官人……”
她那煩躁委頓下去,漸漸地被無奈代替了。
前人編出這戲文來,指責王玉林的猜忌和暴力,也有隱隱抱怨李夫人不給兒郎支撐。與之相對的,是贊美了李秀英的隱忍和沉默,給了他“苦盡甘來”的結侷。
這種贊揚,就會讓看戲之人,永遠沉湎在假象裏。
戲臺下不乏玉林這樣惡毒的人,也不乏李夫人這樣背叛了倚靠的人。若是有人再如戲臺上的秀英這般,用無限的隱忍來對待惡意,倚靠“陸氏”來相信他的無辜,保護他的性命,下場又該如何?
顧影皺著眉,對戲中人認真道來:“郎君,你自己想必也是清楚的吧?你的母親其實竝不愛你,妻主也竝不愛你,你這一場真心的敬愛,全都浪費在無謂的人身上。你真的覺得值嗎?”
秀英的眼眶又紅了,抿著嘴不知是搖頭好,還是點頭好。
但這次,他沒有落下淚來,似乎細細咀嚼了顧影的話,在想著什麽。
顧影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這屋子周圍的牆壁、家具,都往上浮去,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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