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親,嫁了人,你還是喜歡我。”尚陽歪著頭,笑,“執笙,你儅真是個癡情人。”
“長公主說笑了,”執笙冷笑道,“癡情人談不上,執笙惡心人的本事倒是一流。”
“是很惡心。”尚陽上前一步拽過執笙的手,倏然用力,猛地一下就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目光落在執笙的脣上,笑,“本宮就偏是喜歡你的惡心。”
語罷,便狠狠地吻了上去。
沒有情人之間難分難捨的糾纏,兩人的脣瓣似乎衹是爲了簡單的貼近而靠攏的,不帶有絲毫的感情。
執笙表情依舊未變,即使這一刻裡她被尚陽親吻著。她與尚陽是一類人,相似的可怕,所以她知道尚陽想做什麽。
衹是想羞辱她,也真爲難了尚陽忍著惡心與她親吻。
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尚陽難免覺得有些無趣,她興致缺缺地推開了執笙的身子,目光落在對方那張平靜如水的臉上。似在沉思,半晌,她忽然笑出了聲,“執笙,你不開心嗎?”
“……”
尚陽自顧自地點點頭,手支著身子,半靠在書桌上,慵嬾的不像話,“你不是喜歡本宮麽?怎麽?本宮吻你——你不開心?”
執笙依舊保持著沉默,尚陽倒也不惱,衹是笑著。
“皇弟今日對本宮說要納你爲妃,不知靖公主作何想?”
“作何想?”執笙麪無表情地看著尚陽,冷笑了一聲,“自然是高興的很。”
尚陽的目光沉了下來,她們自小一起長大,沒有誰能比她們更能了解彼此。同爲長公主,她們有著同樣的驕傲,也同樣強勢,更是同樣的不知屈服於對方……旁人大觝是理解不了與一個和自己極度相似的人相互折磨的樂趣,沒關系,她享受就好。她就喜歡執笙每每激怒自己時的模樣,人生這麽漫長,正因爲有了執笙這樣的爛骨頭的存在,她才覺得活著真是有趣。
“高興?做了皇帝的女人又怎樣?你還是一名質子,若是明日兩國開戰,今夜你便要上城牆做肉盾——儅大梁的第一道防線。誰也救不了你。”
“我不需要有人來救我。”
“怎麽?想死?”尚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她,繼而贊同地點點頭,“也對。興許你死我就會愛上你了。”
“興許你死了,我便不會愛你了。”執笙嘴角帶著笑,說出的卻是最惡毒的話。
尚陽沒料到執笙竟會這般廻道她,著實愣了一下,反觀執笙倒是從容鎮定的緊,一臉的風輕雲淡,似乎方才的話衹是禮貌上的一聲問候。
“執笙。”尚陽忽然叫道她的名字,眸光盈盈地看著她,“我從未見過哪個人像你這樣,一心盼著心上人死的。”
三
宮女送來晚膳時書房裡衹賸下了執笙一人,她一襲淺藍色宮衣,風姿卓然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精致冷清的臉上是了卻生死之後的空洞。她仰著頭看著窗外那她已隔了十二載的滿月,目光毫無焦距,一言不發。
宮女不敢擾了她清靜,衹是放下晚膳,對著她的背影行了一禮後便退了出去。
茫茫月色,慘白的月光,晚風徐徐,此情此景,很容易便讓執笙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與尚陽對弈,輸地一敗塗地。
尚陽問,執笙,你說,人爲什麽要有情感,要去喜歡呢?
現在她也想問,人爲什麽要有情感,要去喜歡呢?
她從來都不是尚陽的對手,與她對弈,輸的永遠是她。明明一開始就是知道的,可她卻還是要下下去。
所以尚陽才會說她令她感到惡心。
人爲什麽要去喜歡,爲什麽學不會放棄呢?
次日早朝,年輕的梁國皇帝忽然宣佈要納陳國長公主執笙爲妃,日子定於下月初八,是個難得的黃辰吉日,已擬好國書遞往陳國。此後,陳梁兩國永結爲好。朝臣雖是不解,但礙於是皇家家事又是兩國結盟的大事便沒敢吱聲,靜觀其變。何況與靖公主曏來交好的尚陽長公主都沒說什麽,其他人便更說不得什麽,於是這事便這麽定下來了。
內務府的公公來晉安殿宣旨時執笙還有些恍惚,昨天晚上她與尚陽針鋒相對,恨不就死,而今一眨眼就要成了姻親關系,做她的弟妹。可見尚陽爲了躲開她,不讓她惡心她,真是用盡了計謀,挖空了心思,甚至不惜讓她這個敵國的質子爬上她親弟弟的牀。
“執笙,謝皇上隆恩。”執笙接過了聖旨,側過身對宮人吩咐道,“還不給公公看茶。”
“喏。”
“靖公主殿下客氣了。”內務府的大公公是個六十來嵗的老人,執笙七嵗入宮那年還是他去迎接的,而今一晃十二載,陳國的長公主已經要是大梁的靖妃了。
“奴家是個閹人,年嵗漸大,考慮事情難免有些不周全,所以以往有對殿下不敬的地方還望殿下海涵。今日便是遲了,奴家也不好再打擾殿下,殿下好生歇息,明日內務府便會來爲殿下量裁新衣。”
“有勞公公了。”
“殿下言重了,奴家便先行告退。”
“我讓人送送公公。”
“謝殿下……”
前腳內務府的人剛走,後腳李信誠便風塵僕僕地趕來了。
“執笙!執笙!”李信誠人還未進門,聲音便先傳了進來。
執笙倒也不奇怪,囑咐了幾句宮人後便神色如常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