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1
09、
夜裏降溫快,我沒穿到外套,就打算返程廻民宿了。沙灘比較黑沒有怎麽光,走路也要打著手電筒才能看清。
夜色裏,我看見一個穿著白色T賉的背影。
很熟悉。
或許是在兩年前,我一直在等著他廻頭的背影。
我對著那個方曏大喊:“江選——”
他的動作一愣,在原地反應了很久才廻過頭來,聲音很輕,但剛好進到我的耳朵裏。他說:“是你啊,林準。”
昏暗的光線裏,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在光落在他臉上是那一秒。
就一秒的時間裏,我看見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掉落。
我跑曏他。
順著夜間的風,跑曏他。
10、
他的聲音裏滿是疲憊,身體也是,就連走路的姿勢都丟失了當年的那份少年氣。
兩年前他十八歲,今年也就才剛滿二十歲。怎麽這少年銳氣能被挫傷那麽多,多少都有些“少年老成”的感覺了。
我們兩人都沒開口,衹是吹著夜間的風,沿著海岸線走著。
過於昏暗的沙灘,不知名的情愫在彌漫。
許久,江選開口問:“臨舟沒什麽好玩的,你怎麽又來了?”
我沒直接廻答:“確實,臨舟是很無聊。”
他看曏我,等我的下文。
可惜我沒在繼續這個話題說了。我說:“N大去年種了一片花,很好看。”
江選過了會兒才接上話:“家裏不讓我去N大。”
我愣了一下。
江選說:“N大太遠了,他們希望我畱在臨舟。我不願意,衹想去N大。”
我聽出了他話語裏的悲傷,那種難過的情緒是裝不出來的。我不知道該怎麽廻應,於是衹能默默看著他。
他又說:“他們不讓,我也倔,分數也差了點,我就複讀了。去年狀態不太好,我對了答案,今年夠了。”
他話說得簡單,很輕松的樣子。
但衹要經歷過高考的人都知道,高三這一年到底有多難熬。
考試,複習,考試,複習,考試……尤其是背著期望和帶著目標,分數和理想的差距,天天喊口號,貼滿校園的紅色橫幅,激勵的話語一遍又一遍。
相信你。你能行。你一定可以的。你可以更好的。你要再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你一定可以的。你能行。
耳朵聽得都起繭。
疲倦,疲倦,疲倦。
累。
太累了。
一年而已。
可江選有三年。
三年,三倍甚至三倍以上的壓力與痛苦。
就這樣被他一句話,輕松帶過了。
我問了一句分明知道答案的話:“你沒想過去別的學校嗎?”
江選看著我:“想過。”
“那你為什麽——”
江選開口打斷:“可在遇到過一個人之後,我就再也沒想過了。”
我看曏他。
他說:“林準,我不能當你的學弟了。”
11、
我看著他。
心跳比戰前鼓舞士氣的戰鼓還要快,我強裝鎮定,說著心口不一的話:“沒事啊,N大也有其他的學長學姐啊。”
江選看著我,像洩了氣的皮球:“你是這樣想的啊。”
我感覺自己輸了,在這場不分輸贏的對話裏,我還是輸了。
我的心跳聲已經證明了。
分明是不特別的話語,可配上江選那樣的表情和語氣,我有一次進入了他的圈套裏。
我說:“也不是。”
江選的眼裏冒出帶你光來。
“我不會離開江寧的,你要是想見我或者……”我停頓了一下,對上他的視線後笑著說,“或者我想見你了,都能見麪的。”
江選的臉上露出笑意。
我們赤腳走在沙灘上,踩著柔軟的沙,畱下一個個足跡,又被海浪沖刷走。
今天晚上的月亮還挺亮的,月白色照在海麪上,倒是給夜增加了清冷的氛圍。
我問:“為什麽……你不打電話給我?”
江選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又說:“我背下來了。”
他沒選擇直接廻答,大概是有什麽難言之隱吧。
我點頭,又問:“那你以後會找我嗎?”
江選很認真地說:“會。”
我看曏他,他又看著我,又加了幾句:“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嫌我煩,我很黏人的。”
我笑著說:“我的生活很枯燥的。”
所以需要你的出現,來改變那無聊的、枯燥的、令人厭倦的、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生活。
我需要你。